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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卫姬娘娘近日的威风似乎减了不少
“不用说了,白种马和黑珍珠都至今未得一尝,也许,我也承认我没身材不好,到市中心车程大概10多分钟,我16岁那年:邻居做房东的楼下租给人做发廊按摩生意,
文/刘玉林
那个男孩在八十年代的那一年经常是百无聊赖的。他只是一个临时工。在那么大的一个国营单位,他经常是孤独的。没有女孩子陪这样一个来自农村的他花前月下。看看电影,或者是走进录像厅。他也没有多余的钱去跟同龄人走进一家饭馆,粗野的吞咽着啤酒。哪怕是打上一份比较贵重的饭菜,在食堂硕大的餐桌上离一个同龄的女孩近一点。
这个男孩好像在这家单位不存在一样。他长得瘦小而黝黑,虽然他并不算太丑。
那时那个城市的街道上还四处弥漫着迟志强的“哭腔”。或者,一家录像厅正有港台武打片那种暴力的拟音传出来。在很多时候,男孩经常摸摸裤兜里那几张早已褶皱很久的碎钞,但还是没有走进去。
他是一个临时工,他的家在离这里很远的山里面,在那个小山村里,竟然多数人都没吃过酱油。他在过年回家的时候,手里提了一塑料桶黑黝黝的液体,这引来了那家单位很多“正式工”的嘲笑。
男孩不明白为什么在这里他是如此缺少朋友,在很多时候他心里很怅惘。在不上工的时候,他一个人走在大街上,百无聊赖的踢打着一只易拉罐。那种易拉罐里的液体是什么滋味,他从没品尝过。或许,他感觉那只易拉罐在脚下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很好玩,他就这样边走边踢,看着那只东西在他脚下变换着各种形状。全然忘了这时已经有很多路人在注视着他。忽然,那只易拉罐被他踢进了一只自行车的轱辘当中,那辆自行车正在行走,辐条都弯了,那位大汉把自行车支下来就追,但他哪追的上跟猿猴一样灵巧的男孩。
最后男孩竟然一跃翻过一只紧锁的铁栅栏,看着外面气喘吁吁的胖子一个鬼脸,扬长而去。
那个城市在八十年代的某一年里,已经有了很多的娱乐方式。但男孩能光顾的却只有旧书摊。男孩是什么文化程度没人知道,但男孩却经常在书摊上流连忘返,他最喜欢的是一本《鲁滨孙漂流记》,无奈摊主要价太高,他只能每天在旧书摊边上蹲上一两个小时。 但当他快知道鲁滨孙的最后命运的时候,摊主却从他手中一把夺走了。横眉冷目的问他:你到底买不买?顺手把那本书扔进身后那辆三轮车里。
男孩很失落。男孩感觉在十八九岁的很多晨曦里,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。男孩心底的理想里,他最好能成为一个英雄。成为一个能受到很多人敬仰和倾慕的人物。会有很多城里的漂亮女孩把火辣的目光投放在他的脸上。起码比在主席台上做报告的经理还要厉害,厉害上一千倍。每天早上,那个经理都会挺着浑圆的肚子钻进一辆叫“桑塔纳”的小汽车里,那样子很是费劲,气指颐使,旁若无人。从来就不会发现有他这样一个“临时工”小孩的存在。
终于,他找到了能实现这种梦想的一种方式,对他而言,那也可能是唯一的一种方式。
宿舍里,他翻着从旧书摊上讨来的那些旧书,他发誓要成为作者那样一个人物。那些书早已快被他翻烂。有丽莲.伏尼挈的《牛虻》,有柯南。道尔的《福尔摩斯探案》,有司。汤达的《红与黑》,有冯骥才的《义和拳》……
他认为,只要有一丝成为他们那种人物的机会,都是值得他付出努力的。于是,他买来一大摞厚厚的稿纸,那些方格稿纸一行行像极了他爬行过的那些农村地畦。
于是在休班的白天和下班的晚上,他握了钢笔在那些稿纸上飞快的行走。对了,那年他所住的那座筒子楼的顶层,一间狭小的格子间就住着他自己,那间小屋夏天很热,一只老旧的吊扇像一头老牛气喘吁吁,骨架子咯吱做响。墙角上时有楼顶的积水渍洇下来,一会流成山峦,一会又淌成河流。男孩没感觉这间小房子有什么不好。起码,这比他老家那些破旧的土房子要好的多。那些土房子里连水泥地面都没有,一些老鼠经常在墙角与门后把成堆的土翻出来。刚开始写作的男孩是很迫切的,他期待自己的第一篇作品尽快的诞生。
终于,他写成了一篇叫小说的东西。那篇小说很单薄,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肯定不知道什么写作技巧。他在那篇作品里也是写了一个男孩,那个男孩有异常伟岸的外表,有神通广大的本领,完全不像他自己一样,卑微而寒酸。
他把一摞厚厚的稿纸装在一个自制的信封里面。哪有信封能装得开如此多的稿纸呢?他在上面写上一个南方杂志社的地址。那是他在旧书摊的一个杂志上抄来的。然后贴上邮票,一身轻松的走到街上,扔进那个跟他一样时常落寞的铁邮筒,那只邮筒比他要高一点,绿幽幽的身躯上铁锈斑斑。
接下来的日子他的生活变了。他不再迷惘,因为他身躯里多了一种叫“希望”的东西。从此他感觉生活前景异常光明。他终于感觉到青春是有颜色的,譬如朝霞原来是这样绚丽,白云苍狗是如此曼妙无常。他走到那条街上的时候,再也不会踢打一只诸如叫易拉罐的东西。也不再顺手就把刚贴上的电影海报撕去一角。他的步伐沉稳了许多,眼神似乎也坚定了。那封厚厚的邮封此刻已经到达那家杂志社了吧?或许,正躺在案头静静的等待编辑的拆封与阅读。那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编辑?是否带了老花镜,是否两臂上套着布袖?一边读一边默默的点头……
从此男孩开始期盼有一种惊喜会改变他的某一天。每次路过收发室门口的时候,他都会不由自主的往里面望上一眼。那里面有一个岁数跟她差不多的女孩。那个女孩每天都坐在一张办公桌的后面,把身子侧对着门口的方向。男孩看到有一个假小子一样的胖女孩懒散的坐在椅子里,嘴里经常吞吐着各种零食。半边饱满的屁股与一截浑圆的粗腿侧向门口。看到那半边身子,男孩很容易联想到制造爆米花的那台机器一声巨响,下面却迅速肿胀起来一只口袋。但从门口走过的男孩最大的希望却是,这个女孩会叫住他,说谁谁谁,有你的信……
如果那样男孩肯定会欣喜若狂。但没有,女孩只是简单的往他这边侧一侧目。很显然,她那里没有任何与男孩有关的信息。女孩很胖,也不算好看。男孩曾经无数次想调侃她脸蛋上那一层雀斑。男孩现在是文学青年,像啥呢,遇到这样的问题男孩一直在想。但现在的男孩不敢说出来,一个跟她一样青春的女孩脸蛋像一只“鹌鹑蛋”。想到这里的时候,男孩往往会偷偷的笑一笑。这个男孩还只是一个男孩,还很调皮,有无数次他有一种冲动想告诉那个女孩,说女孩稍微有点“地包天”的嘴唇很像他老家的簸箕。
一天过去了。
两天过去了。
三天四天都过去了。
一个星期,或者是一个月都过去了。
没有,那个女孩从来都没叫住他,说有他的信件。他的邮件如泥牛如海,杳无音讯。但他每一次的张望都让那个女孩很不自在。开始的时候,女孩会冷冷的看她一眼。再往后,女孩往往会瞪他一眼,对他施以卫生球一样的白眼。但是再往后,女孩变了。一看到他迫切的目光,脸上开始泛起了红晕……
一个女孩怎知道一个男孩在经历一场场失望直至失落。男孩的信件杳无音讯,男孩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。宿舍里的男孩躺在床上,把双手枕在脑后。静静的望着顶棚的壁虎爬来爬去。他在反思自己的作品有什么缺陷,是什么原因导致如此沉落。
他得尽快再赶一篇东西,再投出去。他是上过中学的,大的道理他也懂很多。“皇天不负有心人”,他觉得,自己除了努力,别无其他的方式可以选择。
从此他更经常的走在街上去寻找旧书摊。他的策略变了,为了让摊主高兴。他往往先会买上一本便宜的杂志,这样以后,摊主对他在书摊上的免费浏览就不再有什么意见。有一天,他翻看一本叫《湘江大战》的书的时候,全然忘了落日已经西沉。直至摊主已经收摊完毕,才爱不释手的把那本书放下。
男孩的又一部作品投递了出去,他又开始了漫无尽头的期盼。路过收发室的门口,他还是会往里面投一眼期待的目光……
收发室的女孩变瘦了。女孩开始留起了长发,也摒弃了让她身材显得更懒散的夹克衫,她穿上了裙子,这样显得她不那么胖,腿也没那么粗。女孩在知道男孩每次从她的门口路过都要往里瞄上一眼,这让女孩很娇羞。她会深深的把头低在胸口,甚至更低。但这些变化男孩似乎毫无察觉,他需要的是她会叫住他,某某某,有你的信,哪怕是退稿也行。
男孩变了,是什么时候变的那家单位的人无从得知。男孩变得很孤僻,在食堂打了饭默默的回宿舍去吃,一路上谁也不理。“那个男孩有点傻,快来看……”,会有一群同样青春的姑娘趴在玻璃后面对他指指点点。因为此时那个男孩正在痴痴的对着一棵树若有所思,无缘无故,那个男孩不知道走进了什么世界,偷偷的笑了。玻璃后面那群女孩也笑地弯下腰去……
楼顶男孩那间小宿舍的灯光往往亮到很晚。这让单位里很多领导同事莫名其妙,甚至有点忐忑不安。领导会经常找他谈话,但谈着谈着,那个男孩坐在椅子上却睡了过去。
一个男孩到底走进了一个什么样的世界,这无从得知。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村男孩能做出什么呢?由他去吧。一个男孩有什么样的梦想,对很多人都不重要。
男孩夹着信封又走出了大门,去寻找一个能到达杂志社的绿邮筒。
男孩在一个冬日里投走一个信封的时候,那个女孩已经蓄起了长发,一条马尾辫悠闲的扎在脑后,耳根后面和脖颈上的皮肤竟然是那么细腻。脸蛋上那些雀斑,也不那么明显了。 路过门口,男孩依旧会往里面望上一眼,但眼神里却多了一层无奈又失落的雾瘴。
可能,女孩也许会期盼男孩手里钻着两张电影票,走进来问她:晚上有空?
男孩住在顶楼一间小屋里,男孩能独自拥有这一间小屋的原因,可能是这间小屋的暖气片不热外,还毗邻一间厕所。有一种难闻的味道会飘进来。男孩手中的钢笔在稿纸上静静的爬行的时候,那间厕所里忽然会传来一阵水声,男孩这时望一下闹钟。原来已是凌晨。男孩这时会站起来,搓一搓冰冷的双手,打个哈欠伸一下懒腰。一把扯开破败的窗帘,外面却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。一些树木和楼房变得棱角很柔软,这种画面很圣洁,白的大地,铅灰的天空,男孩的目光望出去很远很远。他已经找不到几眼昏黄的灯光,那一刻男孩的心地跟雪野一样宁静。
男孩在那个雪夜里听到雪花簌簌落在地上的声音。男孩觉得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天堂,自己本无需为了心中的天堂而做许多。但现在的男孩变了,男孩感觉他在稿纸上的疾笔行走就像雪落在地上一样,都是有什么要倾吐,只不过一个是大地,一个是稿纸。
这个一直沉默的男孩又走了出去,夹着信封。他的身后是许多不解的神情。一个男孩腋下夹的是什么心思抑或什么秘密。这让很多人揣测难安。——架线队那个小子不正常,这不是办法。
没有男孩的信件,男孩没有收到过来自任何杂志社的信息。一直没有,从来也都没有过。
昏黄的灯泡下,男孩又在静静的写。他全然不知道,收发室那个女孩已经走到门口在往里静静地张望。甚至,女孩最后走进他的房间也浑然不觉。女孩对男孩的世界很神奇,四处很凌乱,但到处是书。穿了裙子的女孩蹑手蹑脚,直至闻到女孩身上甜甜的味道,男孩才察觉女孩的到来。他慌不迭用双手捂在稿纸上,但很快又被女孩抢了过去,大声的读出声来。男孩在抢,女孩在躲,女孩最后抢了一摞他的稿纸跑了出去,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咯咯笑声……
“那个男孩在投稿”!是吗?似乎所有的人都长出一口气。男孩的心思终于有人看得懂,很多人都知道了他原来是个“文学青年”。甚至到食堂打菜的时候,橱窗里那些女孩也会多看他一眼,他的碗里往往会多一点别人没有的东西。
一天,男孩在收发室里一大堆报纸信件里到处寻找与他有关的一种东西。但焦虑和绝望还是爬上了他的面庞,那里的肌肉似乎都在痉挛。他的身躯似乎略微有一点摇晃,继而拖着沉重的脚步消失在通往楼顶的楼道里。
男孩变得更孤独,更不爱说话了。时常坐在某一个角落里发呆,甚至在生产会上也不知道讲了些什么。看着他魂不守舍,他的队长终于发火了,劈头盖脸把他一通臭骂。男孩蹲下去哭了,哭的很伤心。他说他要回家,不想再呆在这个没有朋友的地方。
回到宿舍,发了疯的男孩把他用心思凝成的许多稿纸撕了个粉碎,从窗子扔了出去,风起了,白纸片纷纷扬扬。这时那个经理终于知道了有这么一个男孩的存在。他皱了皱眉,——怎么回事,把整个大院弄得跟出殡似的?
那一天对男孩来说可能是个灾难,在他上级领导的办公室。他的领导告诉他,更上级地决定,他被辞退了。
男孩走的时候除了行李,身上还背了一大堆沉重的书。似乎没人记得他是怎样走的,是怎样一个单薄而又失落的身影。
没了一个投稿的男孩的单位当然看不出有什么变化。只是收发室那个女孩似乎又回到了从前,经常把下颌支在办公桌上,静静的出神。她又开始吃起了零食。
在邮递员送来一大堆报纸与信件的时候,女孩从里面发现了一个来自南方杂志社的信封。她好奇地打开来,里面竟然是一本装帧精美的杂志。翻来翻去,忽然她发现一个与那个男孩一样的署名。他竟然痴痴地读下去……
读到最后,女孩的泪珠却滴下来,窸窸窣窣在文本上溅开花朵。因为她读到文章的结尾有这样的句子:
最大的寒冷不是在一个雪夜,而是在雪夜的尽头永远看不到你的身影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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